以我的苏北视角看囚女案

如果我生在如今「法治昌明」的时代，定和你们一样，愤怒感喷薄而出。而向年轻的读者、打小就富裕的读者解读一些时代特定的话题大概是鸡同鸭讲，甚至是危险的，招来辱骂的吧？

我的80-90年代都在苏北平原的乡村度过。

走过长长的土路，遇到的是一个又一个以姓氏聚集的村落。快到学校的时候，有一户破败的茅草屋，下雨天猪圈的污水恣意流淌，每每都掩鼻而过。

听家人说，这户是老光棍，老大都四十多了，娶不到媳妇。夏日邻里桥头纳凉，总说道他的怪事，气氛便活泛起来。

后来有一日，这户向来门前冷落鞍马稀的人家涌来不少人，有扒窗户的，有听墙根的，有站在马路边揣着手指指点点的。

听大人说，老光棍买了个云南媳妇。

我好像也去看了热闹，就见着有「老妇联」（苏北话：年长的女性）上前问：「你听得懂此地讲话吗？」

那感觉，和我90年代末期在南京第一次见到洋人是一样一样的。

那时候大人也挺「奇怪」的，他们通常会吓唬孩子：「你不好好学习\干活，说不上媳妇，只能买个云南的了。」

有些正义感爆棚的网友读到此处就会问了：「三表，你咋不去举报呢？你他妈不羞愧吗？」

我现在肯定是羞愧的。可更多的感觉是：那个苏北少年没生在北上广，凭空多看了太多人间的荒唐事。

我没有时光机啊。

在那个时代，「老光棍买媳妇」大概不是啥新鲜事，没有人感到讶异，没有组织来阻止，在一个以宗族为连接的社会，在一个以娶妻生子为至道的社会，大家小心翼翼维持的东西仿佛要比「法」大的多。

我的苏北老乡潘乱兄说，90年代他们的村子墙上刷着标语：「只要云南在，不怕没后代」。

这像是次贫困地区向极贫地区展示着自己的购买力。

我在想，那个时代，云南某些地区的墙上会不会也有个标语：「到苏北去，肚子不会虚」。

阻止这种「非正常的人口流动」，我向来怀疑强力、专项打击的效力，我向来怀疑它依靠人性道德的一夜觉醒。

我笃定认为，人得先有口饭吃，否则其余皆为奢谈。

潘乱兄认为，中国入世之后，东南沿海大规模的外向经济发展，才让云贵川极贫地区的女性有机会进入工厂改变命运。

经济发展带来的自然人口流动，最终取代「人口贩卖」的非正常人口流动。

我为什么没生在北上广呢，为什么我的童年就要过早见到携贫困而来的社会阴暗面呢？

我小学时候见过校园后面废弃的河流上飘着一具婴儿的尸体，此后，这个画面时常变成多种意象出现无数的梦魇里，直到现在。

别看2022年离90年代并不遥远，但当代网络对乡村大无语事件的再审视，给我的感觉像极了拿着B超穿越回了清朝。

我不能再多说什么了。

如果现在我们极力回溯，清算过往，譬如把我开头提到的那个很可能已经儿孙满堂的老光棍抓起来，行吧，也行，大快人心了不是吗？

通常这类事件发生后，我只想说的是，愿大家走出贫困的山、思想的山，每个人都能活的有尊严，老光棍不叫老光棍，而是有自主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人。

苏北好起来了，带着不堪审视的过往好起来了。

好的坏的，都是苏北。

思考题：随便说说吧，不要犯忌讳，不要挑战红线，不要无脑廉价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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